2022年5月30日星期一

2022年在家工作第二十一周(5/23/2022)

 慢慢地就變成了周記。


周一很喪,吃過晚飯就一直在哭。看是medi honey的效果還是比較好的,只是每次都在摘襪子的時候都會被撕下來一些。準備Rixi回去之後,白天就盡量不穿襪子了。


周二

本來説好要開車去冬梅家的,但是她還是在上班之前給我送來了春筍和韭菜,還有帶根的馬蘭頭,種下去了。


然後就心情轉變了一下,因爲忙碌,所以好了一下。晚上少了油燜筍。味道不錯。很久沒有吃這麽嫩的筍了。



周三

一早醒來,就看到脚踝処的暗紅色已經蔓延到脚踝一下,心裏一下子就非常慌張,給Conolley去了電話,鄭蘋和小小費別去了微信,但是都沒有太好的回復。

看到這本書上寫道對疾病的描述和感受,都讓我感到非常感同身受。


下午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姚麗娟是否能在這個周末去看一眼Rixi,結果她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

後來姚剛就來電話了,說可以長周末把Rixi送過來,問我怎麽樣,我說我得問一下比爾,問完之後就立刻回電話了。幸福來得太突然。

吃過晚飯,就開車去徐西游家,送去韭菜盒子,然後去買了點紅薯和西瓜。這麽一大圈開下來,心裏越來越有底了。

海雲說,Rixi回娘家,我這個激動地準備東西。

告訴麗娟,我為她禱告。

晚上她居然在我睡覺之前回到了家,感覺很驚喜。



周四

下午她帶我去試test socket,結束之後,我們去Mango Mango吃了甜點。我讓她點,我來買單就是了。

她可能來離家了,所以很喜歡紅豆湯,我就告訴她,回家就給她做。
有這樣的時光,我就珍惜。

















周五

昨天她喝了紅豆湯,很喜歡,就給她準備了。然後裏面放了鷄蛋。中午給她準備了Shrimp Pasta。她起來后去photo shooting,然後回來吃飯。我也是在厨房忙碌了很久。


跟姚剛商量了能不能晚點來接Rixi,他倒是爽快,一口答應了周二來接Rixi,所以也就是周六才送Rixi來了。不過也好。周五下暴雨,來了也不能乾什麽,出去上厠所也不方便的。


就等Rixi來了,也是很有盼望。












周六

中午之前,姚剛把Rixi送到了。我沒有催他早點到,因爲他們的煩惱實在是太多了。


後院的草地已經很好了,所以跟她玩fetch,但是感覺她有點精力不太集中的樣子,總是要去追小蟲子。

下午跟比爾在小區裏帶她走了一圈,然後回來做餃子,給聰明天帶去。還有晚上吃煎餃子。全部消滅了也是一件快事。

這次Rixi回來我反而沒有瘋狂地拍錄像,感覺真是力不從心。下午出門住著雙拐就覺得非常地累。總是不得勁。



周日

早晨比爾推輪椅,我拉著Rixi出門走了一大圈,終於又再一次感受了清晨的空氣。發覺這次Rixi回來,我能做的很少,至少在上午,我都沒有辦法帶她出門,戴上義肢,還不利索的時候,就帶她出門去扔球,有點時候就差那麽一點點,就是不能撿到,很frustrated.


才感覺是完整的一天。我在厠所呆著,她也跑過來找我,隨時就像跟著。







一直脫拉到快要中午的時候才穿上義肢,趕緊帶她出門去扔了球。但是球離我很近了,都撿不到,非常frustrated。

下午帶她去Skillman Park,也算是我開車的練習,但是幾乎走了一英里不到就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去了冬梅家,再次見面他家的狗狗,但是實在是兩隻狗不能相處,互相吼叫,然後還露出了牙齒,所以感覺有點想要打架的樣子,就趕緊拿了春筍和韭菜就離開了。

回來以後又在厨房忙碌。處理好了春筍,又洗乾净一部分韭菜,準備再做一次韭菜盒子。

吃過晚飯就在deck上做艾灸,讓她在草地上趴著,這就是最好的陪伴。


2022年5月22日星期日

2022年在家工作第二十周(5/16/2022)

据说在中国足有1200种不同的面,每到一个地方,我也很愿意多尝试一下当地的面食,如此简单的原料,竟能演绎出那么多样的品种,不能不让人惊叹。

有时候,这不可避免地存在某种鄙视链,像我一位四川朋友就觉得江浙一带的面简直寡淡无味,本质上都是一碗阳春面,区别只是浇头不同罢了,远不如川渝的面食滋味浓郁,他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不论如何,一种面食能在数百年里流传下来,绝对不会是偶然的,那必定是无数人选择的结果,但就像物种一样,现在可能也是这种多样性进入大灭绝的时代。阳春面可能是其中最早消亡的物种之一,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现在面馆里几乎见不到阳春面。清汤寡水的一碗,除了在开水里烫一下,谈不上任何加工,撒点葱花,有时连调料都没有,不仅食客难以下咽,就是店家也卖不出几个钱,对两边都不受欢迎。正因此,现在一般面馆里最低廉的也得是葱油拌面了,但在早些年,阳春面曾是最受穷人欢迎的面食,因为很少有什么食物比它更管饱了。


即便如此,我小时候也很少下面馆,因为不管多便宜,总不如自家煮面更便宜。当然,面还是要买的。崇明岛地处南北之间,水稻、小麦、玉米兼种,但主食毕竟是大米,小麦不过是拿来“交国家粮”,因而乡下说到“打粉”,无一例外都是指糯米粉而非面粉——或许部分也因为江南一带食品工业发展较早,面粉、面条、馄饨皮,从小在我记忆里就都是食品店出售的商品,没听说过哪家自己擀面的。


后来和北方的朋友聊起,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那机器做的,口感肯定不如手工的啊。”那种微妙的口感,对于阳春面而言尤为重要,毕竟它既不像馄饨那样有馅料,也不像别的面点那样有浇头佐料。我从小吃的面条,都是镇上面粉店里机器做的,但近些年来,在全国攻城略地的却是兰州拉面,经过不断揉搓,拉出来的面条在弹性、爽滑、筋道上确实更胜一筹。虽然有些人鼓吹“手工面没必要”,但事实是,如今手工面才是受追捧的面食,就像北方人说的:“兰州拉面你换机器拉一个试试?到山西吃面你要是端出机器做的,估计客人要砸店了!”


最早的面条当然是手工的,面团和好后,搓成拇指粗细的长面条,再掐断水煮;但南宋时因为生活节奏变快,普遍的制面工艺已经不是手捏法,而是轻松便捷的手擀切面法:面团擀成大而薄的面皮,整齐折叠,均匀落刀,面条的大小厚薄一致,还能大幅节省时间。从这一意义上说,拉面是在向传统回归:它不仅费时费力,需要复杂高超的技艺,且几乎不借助什么工具,更不要说机器了。



我小时候在江南乡下的体验全然不同,没有人家会自己和面,面食通常更接近于点心,那是偶尔从面店里买回家来尝个新鲜的,但毕竟不是顿顿都吃。后来读到包天笑《衣食住行的百年变迁》,惊讶地发现他所描绘的场景,和我所经历的颇为相似:


“我是江南人,自出世以来,脱离母乳,即以稻米为主食,一日三餐,或粥或饭,莫不藉此疗饥。但说到了辅食,每日的点心、间食,一切糕饼之类,都属于麦粉所制。尤其是面条,花样之多,无出其右,有荤面、煎面、冷面、阳春面(价最廉,当时每大碗仅制钱十文,以有阳春十月之语,美其名曰阳春面。今虽已成陈迹而价廉者仍有此称)、糊涂面(此家常食品,以青菜与面条煮得极烂,主妇每煮之以娱老人),种种色色,指不胜屈。”


这种面食的花样,靠的并不是面条自身的筋道,而是各色各样的浇头——时至今日,吴越面馆不论是哪种面点,端上来的通常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碗阳春面,只不过另搭配一份浇头——或者你愿意的话,两份也可以。这一点,徐路在《杀馋》一文里早就说过,“江南的面条别具一格,与北方大有不同。苏州奥灶、镇江锅盖、淮扬阳春,皆能自成一体,稳稳地面道里占上一席”,但是,“相比起北人吃面讲究的面面筋道,南人更注重面汤和配料,俗称浇头。”



我原本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十岁那年,在兰州工作了十五年的父亲回乡。他虽然也是吃米饭长大的,但在西北那么多年,生活习惯中不能不留下第二故乡的痕迹。那时镇上还没有兰州拉面馆,更极少吃牛肉,所以他只能因陋就简,每天早晨捞一碗阳春面,有时是自己下,更多时候则带着我一起去单位食堂吃。




说实话,这对我而言实属难以下咽。虽然那会儿家里穷,每餐桌上通常都只有一个菜,但好歹有个菜,而阳春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只吃白饭而无菜下饭,何况多少年里母子相依为命,也没有早餐吃面条的习惯。不管他怎么教育我忆苦思甜,这都无法提振我的食欲。我只是怕浪费受责骂才把一碗光面咽下去,但始终难以理解父亲为什么阳春面吃不腻。


多年后有一次偶然谈起,我才知道,父亲最初到兰州时,也曾很吃不惯,那时本地膳食一多半还都靠各种杂粮,能吃到面条已经算很好,是为了照顾上海来的知青,才在他们每月的口粮中分配一点大米。一个人的胃是最保守的,身为南方人的父亲能在那些年改换胃口,可想是吃了很多碗兰州拉面才拗过来的。


亡友张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都在北京度过,他妻子张霖祖籍山西,老人都特别爱吃面。那时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张霖母亲嘘寒问暖问了许多,未来岳父沉默半晌,一开口就只问了一句:“你爱吃面吗?”他很直率:“不喜欢。”后来张霖说起此事,咯咯直笑:“你知道这一说,是多么伤他老人家的心!”


北方人对面食的那种热爱,可能是我无法真正理解的。黄章晋曾说过,他十三岁之前在新疆长大,之后回到祖籍地,“到了湖南我才发现,我对面食的顽固偏好几乎无法动摇,根本不喜欢各种米制品,甚至觉得米粉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发明。”确实,我遇到过不少北方朋友,哪怕在上海居住了多年,仍然觉得面食才是最好吃的食物。


艰难时世的一种象征


读书多了,我也看到不少记载,证明直到近代,面条在不少地方仍是穷人吃不起的食物。1883年8月3日的《北华捷报》说:“一块白面馒头便是一种特别的宽待,当然更难吃到任何肉食。有一天一位贫农在叙述皇帝豁免田赋的时候说道:‘如果他是皇帝,他将随他高兴地把面条吃一个饱。’对于一个以高粱为主食的农民,毫无节制地吃面条,就是一种理想的生活。”沈艾娣在研究近代山西乡绅刘大鹏的《梦醒子》一书里也说:“这是一个以食物为社会地位的主要标志的社会。在下层社会,能不为饮食忧就表明此人已非穷人。在此之上,关键的区别则在于吃的是什么。最穷的人吃最便宜的谷物……过节时,他们才吃面条和肉。”



日本也有阳春面,在战后初期的废墟上,曾帮助许多人挣扎着熬过最艰困的岁月——不过,对当时的日本人来说,那之所以被视为穷人的食物,还不仅因为它没有配料,还在于日本的“阳春面”和中国的不同,不是小麦面粉制成的,而是更廉价的荞麦面。栗良平的名作《一碗阳春面》,原名就是《一碗清汤荞麦面》,那已经不只是一种食物了,还变成了艰难时世中的一种象征。


我也有过。刚毕业那年,薪水微薄,差不多有几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去公司楼下不远的一家破旧小面馆里吃面,每次点的也几乎都一样:两块五一碗的荷包蛋面——其实就是一碗阳春面加个荷包蛋,店里没有比这更低廉的面食了。

有一次加班了一个通宵,完成了一个艰难的大项目,整个组为之精神一振,我决定下楼去犒劳一下自己,不知怎么的,又踱到那家店里,想了想,叫了一碗大排面。几分钟后,一碗面端到我眼前,又是一碗荷包蛋面。我一怔之下,明白过来:店里的小妹已经认得我了,也知道我每次点的都一样,我又嗓音低沉,她大概根本没听清楚,满以为我点的仍是荷包蛋面。想到这一点,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也没再要她换大排面了,就此默默把这碗面咽了下去。


对年轻一代来说,不管这样的食物中有什么样的复杂文化感受,可能都太遥远了。在博客时代,专栏作者“王老板”在《不肯说谢谢的人》里有句话让我印象颇深:“由于我是山西人,吃面食长大,而面食这种食品,不管做得多讲究,到嘴巴里都差不多。”

当然,在我看来,这种面和那种面,差别还是不小的。据说在中国足有1200种不同的面,每到一个地方,我也很愿意多尝试一下当地的面食,如此简单的原料,竟能演绎出那么多样的品种,不能不让人惊叹。有时候,这不可避免地存在某种鄙视链,像我一位四川朋友就觉得江浙一带的面简直寡淡无味,本质上都是一碗阳春面,区别只是浇头不同罢了,远不如川渝的面食滋味浓郁,他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我倒并不在意这些,不论如何,一种面食能在数百年里流传下来,绝对不会是偶然的,那必定是无数人选择的结果,但就像物种一样,现在可能也是这种多样性进入大灭绝的时代。尤金·安德森在《中国食物》里有这么一句话:“在我看来,将来可能发生的最糟糕事情会是街头食物的消失。街头摊档和墙角小店惯于做面条、馄饨、包子、粥、有馅面团、蒸肉圆、油炸酥点心和数千种其他小吃,在未来新的富裕世界里它们可能受到排挤。”


他是1988年写下这番话的,那是中国社会刚开始富裕起来的时候,如今过去了一代人的时间,不能不承认他相当有预见性。那些不同小吃和店铺的消亡,最终可能被证明是一个难以挽回的损失,意味着我们可选择的食物仅剩下少数工业化的产品——就像现在随处可见的料理包。阳春面可能是其中最早消亡的物种之一,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看到instgram上有人給她的狗狗寫的致辭,很感動。小紅書上也同樣有一位博主,對他的蕾拉有著深沉的愛。作爲蕾拉,這狗生也是很值得了了。

Happy 4th Birthday, Mimi! You inspire us everyday with your indefatigable optimism and affection, your steadfastness as an adventurer, and your incessant joie de vivre, swimming regardless of the weather, subzero or sweltering.

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沒有是麽進展,所以,慢慢地,要變成周記了。

周一
麗亞帶我去看醫生,終於決定了可以是重新製作一個義肢。媽媽那裏又發物資了。

不管怎麽樣又能訂一陣了。















暴風雨之後有彩虹,而且還是雙彩虹,只是我不能出門去看了。

人的要求其實是可以很卑微的,我現在的願望就是能夠站起來。











周二,周三
就是上班,開會,住著雙拐出門轉一圈,然後晚上去



周四

聰帶我出門去做casting。之前,我們去Highland parks的一家新的餐廳。

我們都很喜歡、



我要的sushi burrito,覺得很好吃。這種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ingrediants的小餐館,已經越發流行了。


晚上讓他跟姚剛溝通一下,結果又提我開車的事情。溝通的時候永遠抓不住重點。










周五(5/20/2022)

化療,整整一天。抽血到第二關就開始血很難抽出來。

西游來接我的,一路上雷陣雨。

可能是因爲化療,姚麗娟可憐我,給我發來了Rixi兩張照片。然後跟我講種菜的療愈性。她難道還不能清楚One man's meat is another man's poison? 當然,這些話我沒有對她說,想法太頑固,又不能open-minded,還是算了,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

原來還以爲自己能在這一周再接她回來過一周,結果條件不允許。真是想念她。就是不能想,一想呢,四年的洪水就會衝破理智的堤岸。所謂要Manage your emotional。

他可笑地說他在公司吃過東西了,不需要給他準備晚飯了。
到家后,又想摘取義肢,又想在倒胃口之前吃點東西。

燒了一鍋粥。


晚上開始1000篇的拼圖。很喜歡。否則8點不到就像上床睡覺了。不想説話。
英國文學經典。能最快拼出來的都是我曉得的書。
















周末

周六一早就醒了。5點,在床上賴到7點才睡。起床後做了運動,決定今日是不太可能到外面去走路,於是墊上運動的時間就長了點。

前一天晚上用了honey medicine,之上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疼了。

溫度驟然升高。

提醒姚剛不要讓Rixi中暑了。

他說已經仍過球,今天不會出門了。然後發了兩張照片過來,

非常珍貴。

猶豫了半天,還是開車去了一次shoprite,這樣義肢穿上也是派點用場,也聯係了開車。回到家后,搗鼓著做蛋糕,第一次打法蛋白失敗,讓我又要浪費四個鷄蛋。還好,第二次打法蛋白成功了,我感覺是容器的問題。下次還是要用比較深的容器。

晚上給他做了冷麵,葱油拌麵,兩塊魚排,一點點菠菜,一盤毛豆,就夠了。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繼續拼圖。快要睡覺之前。家裏的飛蟲一下子非常多。心情煩躁。

睡不着,跟瑾雯打了電話,説説話,反而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早晨7點,還是覺得累。家裏很安靜。半夜醒來上過厠所,問聰是否回家。她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然後再睡了一個sleeping cycle,起來了,感覺啥都不想做。於是決定給自己放假,就啥都不做。

上午就把餛飩做好,反正晚上吃冷餛飩。然後完成了拼圖。覺得很過癮。

聰今天出門去畫畫,然後去紐約看演出。很擔心她的安全問題。讓她一定要小心。她説今天晚上不回來睡了。

下午就把電腦開開。人昏昏欲睡的,還是做了油麵筋塞肉,完成一件事情是一件事情。

2022年5月16日星期一

2022在家上班第十九周(5/9/2022)

周一(5/10/2022)

一早看到謹雯發來的微信,說是蔬菜已經送出去了,讓媽媽查收一下。給媽媽打了電話,她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她已經習慣於付出,不習慣接受。當然,他們收到了新鮮的蔬菜,不管怎樣,心裏總還是很高興的。

感覺早上還是沒有是麽力氣去做任何運動,但是還是勉强讓自己堅持了一下。

都已經五月中了,外面太陽很好,但是風還是很吵鬧。

拄著雙拐出門走了一圈。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姚麗娟又開始在微信上吐槽,說養狗很貴,并且告訴了我她的費用。

晚上跟海雲商討了半天Rixi的可能病情,因爲麗娟的描述不準確,我們找了半天有關肛門腺發炎的視頻和文章給她看。結果她也不看。一直抱怨養狗貴,費時間,還要陪玩。我提出了支付Rixi的醫療費用,她又不加理睬,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怎麽想的,是只是抱怨一下呢?還是想把狗狗退回來,還是想讓我支付醫療費用。因爲聼她描述中狗狗舔得厲害,所以我就立刻買了一個伊麗莎白項圈。因爲想去看Rixi,也被告知不太方便的樣子。

海雲跟狗狗是有bonding的。比爾說姚麗娟並沒有。聼上去姚剛也沒有,似乎為了照顧狗狗,他們也是覺得只是責任多。但是狗狗給他們的愛和陪伴呢?

想給聰送一份比較有意義的生日禮物,所有的物質的通過錢能買到的都不足輕重,所以想做一本照片集子,選了照片,編輯照片本。應該能在她生日之前到達。


周二(5/10/2022)

一大早她就給我發微信,問我怎麽給狗狗喂藥,我說了用花生醬或者酸奶。她就說這兩種東西都不健康,結果還是用了紅薯。如果這都不健康,那麽也別喂狗糧了。
問要問的,給了建議也從來不聼的。

早晨吃了聰帶回來的麵包。中午趕到有點餓,又吃了一個。結果下午就感到一陣陣惡心。吃完飯的時候胃口又沒有了。

做了清蒸鱸魚。清炒捲心菜,做了烤麩,一鍋滷,把素鷄和油豆腐都放了進去。

晚上把Better Things看完了,這個系列是越看越喜歡,到最後都有點捨不得看完了。


















 周三(5/11/2022)

今天給Rixi買的伊麗莎白項圈到了,跟她説一下,她立刻說她在公司,我只是提醒她而已。一會說是啃尾巴,一會說是舔肛門,我也是暈了。

Learning to fight cancer consists of learning to nourish the life in us. But it's not necessarily a fight against death. To carry through this apprenticeship is to touch the essence of life, to find a completeness and peace that make it more beautiful. Death may be part of that success. Some people live their life without appreciating its true value. Others live their death with such richness, such dignity, that it seems like an exceptional accomplishment and gives meaning to everything they have experienced.

中午的時候,我還是拄著雙拐出門了。想到我fellow的那個年輕的amputee所經歷的,眼淚情不自禁地

他今天幫我去改造我的車,整整一天的時間。下午聰回家了。搬家回來了,我啥忙也幫不上,只能幫她洗衣服。床單整整一年沒有洗了,她反正也能熬得下來。

跟cake lady交流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在她哪裏訂蛋糕,聰喜歡,哪怕晚一天。問她想要是麽pattern,她說翅膀?才知道做蛋糕的女士也是學藝術的。


周四(5/12/2022)

不管怎麽樣,還是説服自己出門。走回來已經很熱了。出汗,需要洗把臉。


吃完飯的時候,有點不耐煩他在那裏慢慢地吃。也沒有是麽共同的話題,我就只能作陪。

決定去練車。一開始到CVS的停車場,覺得有點小,一直轉圈的話,感覺有點暈。

後來還是去了Mountain View Park。心裏很難過。一路流著眼淚去的。
想到快要一年沒有開車。這個新車買了就沒有開過;想到以前帶著Rixi發現了這個新的Mountain View Park,儅沒有人的時候,感覺整個公園就完全屬於我們兩個,那些冬日的周末,實在是太美妙了。所以情緒很激動。

雖然還是有點生疏,畢竟這才是第二次用手來控制開車,但是感覺還是比第一次要很多,現在就是要進行細節的控制。抓緊練習吧。


居然能夠説服媽媽去參加團購,原來不能設想的事情現在一件件地發生:進門消殺,十字轉移等等。









周五(5/13/2022)

昨天晚上看書的時候,靠著被子枕頭就小睡了一會。沒有想到11點以後的入睡有點困難。後來半夜也不知道幾點聰回來了,再動作輕也還有動靜。然後早晨就是被鳥叫吵醒,看了時間5:40,不想起來。再睡過去了,醒過來已經7點多了。好在沒有早會。

今天11點的presetation做完了,就覺得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至少這一周還都拄著雙拐出門走一圈,雖然累,雖然纍贅,但是我想總是對自己的身心是有益的吧。

An Autobiography in Five Chapters 

Chapter 1 

I walk down the street. 

There is a deep hole in the sidewalk. I fall in. 

I am lost. . . . I am helpless. It isn’t my fault. 

It takes forever to find a way out. 


Chapter 2 

I walk down the same street. 

There is a deep hole in the sidewalk. 

I pretend I don’t see it. 

I fall in again. 

I can’t believe I am in this same place. 

But it isn’t my fault. 

It still takes a long time to get out. 


Chapter 3 

I walk down the same street. 

There is a deep hole in the sidewalk. 

I see it is there. I fall in . . . it’s a habit . . . but my eyes are open. 

I know where I am. 

It is my fault. 

I get out immediately. 


Chapter 4 

I walk down the same street. 

There is a deep hole in the sidewalk. 

I walk around it. 


Chapter 5 

I walk down a different street. —Portia Nelson 



周六(5/14/2022)

就是不能再領這她去運河邊上,看看那些野生的小花,讓大自然撫慰我的心靈。

下了一天的雨,但是下午還是出門了一趟,去了costco,取了眼鏡,買了一大堆東西,400多。現在沒有400多,都出不了costco。我很累,在他去找almond thin的時候,我坐在凳子上,覺得自己真是很糟糕,動不動就很累。

然後去了Shoprite,無心戀戰。然後去吃了自助餐。沒有想到人還很多。

沒有想到小螃蟹裏的黃還很多。我拄著拐杖在餐廳裏跑來跑去。

他要了一次hibachi,感覺還是餓,就去拿了一盤壽司,總算是把肚子填飽了。

我沒有覺得有啥好吃的,只是想找找回到正常生活的狀態,但是沒有覺得找到。


周日(5/15/2022)

以後決定集中時間看一下疫情,不想再讓疫情的負面信息來影響我了。

上午在家學習《心理學與生活》,學了一章,將認知的,感覺學到很多。

下午先去Skillman Park練習了一下開車,然後去苗圃裏買苗,在苗圃裏轉悠了一圈,買了兩種西紅柿,一顆草莓,和一顆辣椒。回來以後就把原來栽草莓的那塊地翻了一下,拔去雜草,種上菜苗。我能乾得很少,心裏不免很灰心。就是只是坐在那裏,都覺得累。回到家裏,幸虧在出門之前就燒好了麵條和葱油。疲倦感突然襲來。我感到肚子餓了,吃了一點酸奶和水果,住著雙拐非常纍贅,乾啥都不利索。一身汗,想洗澡,上樓也還得要拄著雙拐,然後還要洗衣服,烘乾機裏一堆她的衣服,覺得太累了。給聰發了短信,告訴她需把自己的生活整理一下。

晚上決定就是給媽媽打電話,然後就看書。結果Kindle不能自動接受新的内容,於是讓它重啓動,沒有想到,它就永遠在重啓動狀態了。

腿上潰瘍的結痂過程非常漫長。總是不牢固。


1、无论天灾还是人祸,生活在底层的人永远都是最先受影响的,而且是受影响最大的。如何保护好弱势群体,是所有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

2、不要低估人性的恶,也不要低估人性的善。患难有时候可以见真情,有时候也可以见真禽兽。3、除非财富对你来说已经只是数字,否则永远不要高估自己应对风险的能力。危机到来时从不打招呼,并且速度之快、破坏力之大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无论你在互联网大厂拿着高薪,还是自己创业当着老板,你拥有的一切都随时可能被摧毁。只有不断提高自己应对风险的能力,才能在风险到来时不至于死得太惨。4、一定要为弱势群体发声,因为你我都是弱势群体。今日我们不为他人发声,明日无人为你我发声。发声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部分问题和推进问题的解决。5、人类被困,除了人类之外,地球上其他动物都变得更加快乐。包括植物,它们也能恣意生长。疫情对我们人类来说是一场灾难,对它们来说,可能就是礼物。6、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所以要以平常心来应对不确定的一切。得到了不要太得意,你随时会失去。失去了也不要太惋惜,失去是人生的常态。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得到和失去。7、米面粮油要按半年的用量来买,泡面饼干不好吃,但关键时刻能救命。8、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确定,以前的思维模式也要跟着改变。有些事情明明以前这样做是对的,但现在你再这样做就是错的,没办法,环境在变,标准在变,我们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要变。9、家里的冰箱一定要大。疫情之后,冰箱必须坐上家电的C位。10、别让老人独居,特别是有基础病的老人。老人吃的药一定要多备几个月,药品的保质期一般都很长,即便是放过期,也好于特殊时期买不到药。11、想去的地方赶紧去,别说下次,下次遥遥无期。当然,出行前一定要了解当地的防疫现况,否则被隔离或者行程码带星就很麻烦。12、网上信息繁杂,不是每条都能信。在特殊环境下,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尤为重要。13、你的老板可能没那么坏,他也正在死撑,扛着一些你无法看见的压力。14、体制内的工作是好工作,不一定能发财,但一定不会饿死。15、靠人口红利和增速红利的时代已经正式宣告结束,接下来,我们都要靠自己的实力赚钱了。16、有钱是不是能为所欲为我不确定,但能确定的是,有钱能规避绝大部分风险。而且世界越混乱,资本就越集中,有钱的人就会更加有钱。17、从某些方面来看,农村比城市更加宜居、更利于应对一些危机。18、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在目前这个大环境下更加有必要。19、那些为你发声和免费为你服务的,他们并不是欠你的,他们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所以,我们要常怀感恩之心。20、培养一个爱好,至少能让你在被隔离的时候不会太无聊。有个爱好,也不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如果这个爱好能顺便为你创造收益的话则更好。21、“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没有艺术夸张成分,它是非常写实的。在疫情下,这种事情尤其多。22、远亲不如近邻真的很有道理,当你被封控在家时,能帮你的只有邻居,能唠唠嗑的也只有邻居。23、无论隔离期间的团购买菜,还是这个大环境下的工作、创业,抱团都要好于单打独斗。孤单英雄是个例,这个社会更需要资源整合。24、疫情总会被控制住,疫情之后我们以怎样的面貌迎接世界,取决于在疫情期间我们做些什么。当我们无法改变世界时,就努力提升自己。学习、运动、思考都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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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最著名的福建面是什么,很多人会回答沙茶面,也有不少人会想到沙县小吃里的拌面。前者富有地域特色,是闽南旅游必尝的地方风味;后者则红遍大江南北,受众极多。


但在我看来,如果要谈文化底蕴,这两种面都输给线面一大截:线面才是福建唯一的“正式”的面。


诚然,用“正式”来形容一种食物很奇怪。食物好不好吃,不在于它是阳春白雪、玉盘珍馐的“上席菜”,还是下里巴人、引车卖浆者流的果腹之物,应该由味蕾评判,而不是靠脑子里的知识臧否。


但人类就是会向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增加各种引申意义,这就是所谓的“文化”。



从生一直吃到死

线面的饮食文化意义,比起其他的面显得很不一般。在福建沿海,它是唯一传统的生日“寿面”。大年初一早上,也有很多人家吃线面。福州把这些吉祥时候吃的线面唤作“太平面”,认为吃了能保平安,一般要加两个方言里谐音“压乱”的鸭蛋(不能用鸡蛋,若是食量小,也可用鹌鹑蛋代替),出远门也要吃,结婚接亲也要吃,订婚、满月、百日等喜事贺礼里也有线面,人生的所有喜庆场合,都少不了线面的存在。





不只是人过生日要吃线面,庙里神明过生日,也要供上“面山”“包山”,或者叫“包面花篮”——两个顶端装饰彩灯的圆锥形,一侧表面覆盖着线面,一侧覆盖着寿桃包,这就是福州人给神明的生日献礼。甚至有庙祝告诉我,一个片区的庙里的神们是什么时候过生日,就数卖“包面花篮”的老板最清楚。甚至丧事也会用到线面。长乐部分地方保留的丧仪“饲饭”里,丧家会象征性给逝者喂线面,象征着反哺尽孝和逝者在人间的最后一餐。总之,线面是一种很富有礼节意义的食材。


虽然线面在民俗中如此重要,地方志倒也不怎么记录这么细微的事物,从中稽考线面的发展史有一定难度。论起来,从浙南一直到粤东,类似的面连续分布,温州叫“纱面”,福州叫“索面”,闽南叫“面线”。


“线面”这个词至少在清末的《闽县乡土志》就有用到,但福州话是把“线”训读成“索”的,《清代琉球纪录续辑》和《中山传信录》这两本记录清代琉球国风土的书籍里,“索面”的读音是“索闵”和“错闵”,显然是福州话的借词。


无论各地名称如何,线面的制作方式都很相似。加盐和面,让面本身具有咸味的同时延展性增加,也起到一定的杀菌作用;面能否拉得纤细、口感如何,首先看和面这一步的手上功夫。接下来,将醒好后的面团沾油、撒番薯粉,进行揉条、搓条,连带拉甩等动作,成为长条的面坯,面坯发酵一段时间后再重复一整套动作,一般经过三次,使面坯变成细条,然后把细条在两根竹棒——“面筷”之间反复缠绕,把面筷固定好,面条在中间悬垂两小时,被重力拉伸变长,就可以挂到线面架上去了。一直到这步,做法都和挂面类似,但再往后的步骤就是线面制作的特色了,可以说不按这个做法的就不属于线面。


线面架是一米多高、三四米长的木架,两边支腿和中间几条横杠上排列着许多小孔。之前做好的较粗的面条绕在面筷上,把一支面筷插进孔里固定好,手持另一支面筷,用巧劲拉伸,会发出“嘭”的响声。这又是一个考验线面师傅技巧的步骤,一定要让面均匀延展,既不能断,也不能粗细不均。面拉长了以后,就可以用更多的面筷继续拉伸,让面在面架上一层一层水平铺展,直到粗细达到0.6-0.7毫米(用来炒食的较粗,有时候可以油炸之后再炒;煮食的“面尾”较细),就可以让拉好的线面自由风干一阵子,再用面筷把线面“挽”成长长的一圈,继续晾干。晾干多久要看季节和天时,大体上阴天比晴天时间长,天气不好做不了线面,但太干燥也不可以。





最后把晒好的线面捆扎成束,就可以出售了。正因为线面的工序和技巧要求都比较高,至今仍然只能手工制作,俨然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优秀的线面师傅也不是那么多的。做线面的场景也是许多乡土民俗摄影爱好者所热衷的。一排排线面架上,线面如银丝般轻飘在空气中,又仿佛五线谱一般,阳光下散发出纯粹的面香,就是那馋人的音符;如果背景是古厝老宅,那就更是一曲乡土美食的赞美诗了。




诱人的一束束的线面


制作线面需要大片的空地。在过去福州最出名的线面制作地是鼓楼前“布司埕”(得名于福建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鼓楼就是布政司的正门,“布司埕”是鼓楼前的空地),有十几家线面作坊在这里集体晒面,包括名店“隆顺有”“万顺有”。近些年鼓山镇后屿村的线面较为著名,许多店里卖的线面都以“后屿线面”作为“原产地标识”,后来地方报刊记者实地探访,发现许多线面架就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上,记者在报上大呼“这线面吃不得”,但福州市民置若罔闻,管他有没污染,只要这个线面是好线面,就照吃不误。



人生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福州人对好线面的评价标准,是够细(但也不要过分细,太细的面是给小孩子吃的),口感弹,不会一煮就断(容易断的面做“太平面”很难堪),稍放一会儿也不容易吸水“发”起来(就是北方话的“坨了”),把汤水都吸干,影响口感。闽南的面线糊是一道名吃,但很多福州人就不接受线面被煮成糊糊稠稠的一小段一小段,认为这都是不合格的线面和不合格的线面做法。美食无边界,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多品味一下闽南面线糊和蚵仔(牡蛎)面线、大肠面线,以及莆田用紫菜、香菇、花生、荷兰豆、蛋皮作配料,将线面沥干水捞出食用的“妈祖寿面”等不一样的风味,不要只局限在自家代代相传的味觉习惯里。


不过话说回来,线面对于福州人来讲,是一种特别家常的食物,很少有经营线面的店铺——除了医院食堂和医院附近的饭店往往有线面,因为福州人认为线面易入口、好消化、营养丰富,适合病人食用。海鲜炒线面是个例外,这道菜在福州饭馆里是很常见的,也是上酒席的菜。因此,福州人一般只在家里吃过煮线面,也只认自己家的味道——这很像一些北京人,说街上店里的炸酱面都不中吃,只有自家做的好吃,其实连个标准也拿不出来。也无怪乎部分福州人对于闽南的线面烹饪方式接受不了。



有肉有蛋的线面



然而许多福州人已经忘记的是,几十年前福州是有许多专营线面的名店的。施蛰存先生在上世纪40年代的《适闽家书》中写道:


“大概福州的点心铺只有一种,那就是卖浇了酒的线面和粿饵的。”


我猜,可能现在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各种福州小吃,如锅边糊、捞化等等,过去都是推车摆摊售卖,线面却只能坐在店里慢慢地吃。正因为有店面,也不乏有身份的人去店里吃线面。比如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就钟爱家乡的线面,曾亲自前往双抛桥“万顺有”品尝番鸭汤泡线面,更钟爱线面上的溏心鸭蛋。值得一提的还有1940年开设于南台岛的“第一家”羊肉线面,选用上好的福清高山羊,少膻气,用羊肉高汤泡面,带皮羊肉块块晶莹饱满,捞出蘸虾油,鲜美无比。原本福州许多人因不爱腥膻,从不吃羊肉,却在这家店开始了羊肉的启蒙。


时过境迁,福州没有了线面名店,只有每家每户仍然时常煮着线面。即使没有新正、神诞、生日和嫁娶喜事或家人远行,线面在日常生活中一样必不可少。线面极易煮熟,只要有现成的任意的高汤,无论鸡汤、羊肉汤、鸭肉汤、排骨汤还是猪脚汤,甚至是沙县小吃里那种炖罐,就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捞熟线面浇上汤,吃上一碗热热的线面,无需更多的处理。


所以在想不出吃什么的时候,吃线面总不会出错。线面又易于入口、消化,因此,福州人会给病人、老人、孕产妇和幼儿吃线面。甚至,害了胃病的人,要给他吃茶油拌线面,不放其他佐料,据说连吃几餐,即可痊愈。在这个时候,线面饱含着家人的关爱:感冒发烧胃口不佳的时候,见到家人端上来热腾腾的线面,总会在线面“发”起来之前扒几口,再吃几口肉,病似乎也好了一半。普普通通的线面都蕴藏温情,更何况在各种重大场合吃到的线面呢?全家人远行旅游出发前一起吃的那一碗太平面;做新郎新娘时被摄影师记录下的那一碗结亲面;老人做寿时颤颤巍巍夹起的那一碗长寿面,都伴随着人生中的美妙时刻,成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没有高汤的时候,也有一种“快手”做法线面叫酒蛋线面。用福州特产的黄酒“福建老酒”加水煮开炒好的鸡蛋作为汤底,再把捞好的线面泡进去,就做好了。这道菜因为特别暖身子,经常给病人或者坐月子的产妇吃,或者有时候来不及做饭,也会做一道酒蛋线面填饱肚子。


妈妈说,以前上大学坐火车回到家,外婆总会马上做一碗酒蛋线面迎接疲惫不堪的我。这不起眼的酒蛋线面,竟蕴含着几代人之间的亲情记忆,可谓是“慈母碗中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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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不饿?吃个面。


面条,东西南北,无地无之。或抻长条,或压面线,或揪面片,或捻面块。可以捻薄,可以擀细,可细若蚕丝,可粗若革带,柔似春绵,韧如秋练。


汤镬沸沸,丝缕入水;热油滚滚,烹玉炊金,蒸气腾腾,碗盘上桌。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行人失涎,童仆斜眄。


鸡汤青菜,温肠暖胃,炸酱打卤,朵颐大快。辣椒生猛,淋漓大汗,海珍时鲜,舌华开绽。溽暑冷淘,凛冬汤面,通冬达夏,终岁常施。四时从用,无所不宜。


朱门豪贵竞逐口腹之大欲,庶民百姓寻常充肠之滋味。不就于贵,不嫌于贫,名士歌咏,走卒唱叹。


古人所谓一粥一饭,皆有至意,今且看我,如何吃这一碗面。


“吃个面。”

这句话,应该是对宇宙间亘古流传的终极问题之一“吃什么?”最合乎理性的回答。

虽然紧跟其后的是又一个终极问题:

“吃啥面?”

一碗面,从生吃到死

除了刚出生牙还没长齐的婴孩,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没吃过面的中国人。纵使是吃不得汤面的婴孩,打一出生,便与面条丝缕相连——出生时家人要吃一顿长命面以庆生。苏东坡《贺陈述古弟章生子》云:“甚欲去为汤饼客,惟愁错写弄麞书”。《懒真子》所谓“汤饼者,则世所谓长命面者也。”之后每年过生日,要吃一顿寿面,庆祝自今日起又能活过下一年。肠胃不顺,汤面是最充肠暖胃的病号饭。

溽暑夏日,一顿冷面将清凉从喉咙直送到后庭,凛冬酷寒,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三万六千的毛孔无不发散热气。

面随四时轮转,冷暖相宜,也无处不在,有人处即有面条。闽南出海的渔船上,斜阳点点,风浪平静,甲板上支起锅灶,一把面线,配上网子上挂着的小鱼小虾,蚬子蚵仔,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线。

成都灰蒙蒙的潮湿天,一碗加足了红油花椒的担担面,那股石破天惊的麻辣直蹿喉咙,双唇上下翻腾,满头热气蒸腾,好似仙侠片中蜀山来客,刚刚练就了三花聚顶神功。
苏州河畔,都市里霓虹璀璨,但弄堂深处的一丛婉约灯火,却将人引向支着的小摊子,夜班归客,满身疲惫,正需要一碗漂着葱花的阳春面吊一吊白日里被榨干的阳气。

窗外网栏交错,冰箱空空如也,黯然嗟叹之时,能有一碗刚泡好的方便面,也足以让人积存了几十天的泪水夺眶而出。高速公路上滞留的司机,一个小锅,一把挂面,几根蔫了的青菜,没有盐,没有油,清汤寡水的一碗汤面,便是十几天来唯一果腹的食物。

工地上,大汗淋漓的工人,“吸溜吸溜”地干完一海碗面,嘴里还嚼着几瓣蒜,就要扛起钢筋,抡起铁锨,借着那一股劲道,干完今天的活计。


陕北县城的一弯老街上,蹲在摊位前吃饭的那个蓬着头发的小姑娘,卡车碾过的石子飞溅,摩托带起的扬尘扑在她的身上,她也浑然不觉,只是闷头盯着手中捧着的那一碗加了重重辣椒的面,她吃得大汗淋漓,头发纷乱地黏在黄白色的脸上,眸子里却熠熠闪光,瞳孔里倒映着碗里灰白色的面条,配着金黄色的炒蛋和大蒜,狼吞虎咽着扒进嘴里,仿佛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筛罗罗,打面面,
俺问小蛋吃啥饭?
擀面条,炒鸡蛋,
呼噜呼噜两三碗。”

面伴人生,也送人死。唢呐高亢尖利的声音响起,白花花的纸钱,灰色蓝色的衣装扎着白布白带,脸上原本各个写满了哀戚的神色,但一声“开席”的吆喝声后,脸上的阴云却一扫而空,漂着红辣子、青韭叶和黄蛋皮的臊子面,吃得个个脸上红光满面,仿佛养生送死本就是人生轮回中两个互相衔接的端点。

生与死,悲与喜在这一碗面里达成了某种不言自明的一致。怪不得那句俗滥的鸡汤话才会成了影视剧里最经典的之一台词: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碗面给你吃?”
你饿不饿?我拉个面给你吃

吃面,本应是最让人安心的事情,但仔细说来,吃面时却未必总让人安生。

如今,我们已经不知道这位端碗吃面的人究竟姓甚名谁,只知道他这碗面一定吃得很不安心。他或许是碰上了地震,也许还遭遇了洪水,又或者两大天灾都同时扑面而来。总而言之,在一片慌乱之中,他丢下面碗逃之夭夭。而他吃了一半的那碗面,被扣在地上。

主人跑得不知去向——他或许还饿着肚子,便消失在时空中。但那碗面却历经劫难,近乎神奇地穿过岁月侵蚀,直到4000年后,扣在它上面的面碗才被小心翼翼地揭开,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很自然,这碗面是没法再吃了。但对发现它的考古学者来说,这却是个惊人的发现。两位研究者吕厚远和叶茂林在论文中如此描述这碗发现于青海民和县喇家遗址的面条:

“这团拳头大的面条被一只倒扣的碗封闭在三米深的沉积物下,在此之上,是被研究者怀疑为新石器时代晚期的齐家文化遗址。研究者将碗拿开后,在碗下一块反转的泥土顶上发现了这些直径大约0.3厘米,总长为50厘米的面条。当时它们是被泥土封闭在碗里的。”

“这是发现的最早的面条实物证据”,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碗面的发现完全是一系列巧合的产物,否则它会像这世上绝大多数面条的命运一样,不是被吃进肚子化为粪土,就是掉在地上化为泥土。

如此珍贵的一碗面条被视若珍宝,经过科学检测,发现这碗面条的老祖宗使用的食材是今天最低廉的两种谷物:小米和黍子。

即使是老北京涮火锅的杂粮面,也是用豆面和白面掺和做成的面条。但这碗面就这样生动地摆在世人面前,足以证明祖先在将面食做成长条形状上有着相当的执念。所以才会化不可能为可能地做出小米高粱面条这样奇葩的面食。

但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这碗面是如何做出来的?

尽管完全没有任何根据,但出于某种同样强烈的执念,许多人认定这碗面应该是拉面的祖先。为什么是拉面而不是切面或是压面?或许因为青海化隆与甘肃兰州一样,是名遍海内的牛肉拉面的两大祖庭。但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是,拉面或许是改变面条形状最具力与美的艺术形式。

“北方人吃面讲究抻面,抻,音chen,用手拉的意思,所以又称为拉面。用机器压切的面曰切面,那是比较晚近的产品,虽然产制方便,味道却不大对劲。”梁实秋在他的《雅舍谈吃》里如是写道,虽然散文与翻译才是他的立名之本,但他最脍炙人口的,却是他谈论吃喝的散文。他笔下的抻面,凡是见过拉面馆中大师傅表演的人,都会看得眉飞色舞:

“他的本事不小,在夏天,他总是打赤膊,拿大块和好了的面团,揉成一长条,提起来拧成麻花形,滴溜溜地转,然后执其两端,上上下下地抖,越抖越长,两臂伸展到无可再伸,就把长长的面条折成双股,双股再拉,拉成四股,四股变成八股,一直拉下去,拉到粗细适度为止。在拉的过程中不时地撒了干面粉的案子上重重地摔,使粘上干面,免得粘了起来。这样拉一把面,可供十碗八碗。一把面抻好投到沸滚的锅里,马上抻第二把面,如是抻上两三把,差不多就够吃了,可是厨子累得一头大汗。我常站在厨房门口,参观厨子表演抻面,越夸奖他,他越抖神,眉飞色舞,如表演体操。面和得不软不硬,像牛筋似的,两胳膊若没有一把子力气,怎行?”

拉面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似乎拉面者的力气与力道也揉进了面里,所以吃起来才阵阵弹牙,下到锅里才不会肝肠寸断。

但另一个问题又顺理成章而来,为什么一定是拉成面条呢?

当然,面条并非只有长条一种。如果说山西的刀削面还略带长条形状,那么山西的猫耳朵,北京的炒疙瘩,陕北的揪面片,早已脱离了长条的形状。但放眼全国,面条还是以长条之身纵横天下,无改于四千年前老祖宗的谆谆垂训。

但为何面条会是长条形状呢?一个最直接的答案是,只要吃碗面,便很容易得到答案——当这种细长条的食物送入唇畔,甚至不需要牙齿咀嚼,只需轻轻一吸,便可直抵舌膛。如此顺滑,仿佛正是为自己的消化道量身订造一般。肠胃不适时,一碗面汤最是顺口合胃。无怪乎《聊斋志异》中从冥府逃回一条命的王鼎,回到人世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家人给碗面条吃。梁实秋也写道,小妹患了伤寒,中医以为已经无药可救,百味不思,却气若游丝地只想吃碗炸酱面。结果吃过之后,竟然“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过一两天病霍然而愈”——“炸酱面有起死回生之效”。

面条可以起死回生,这看来或许是巧合。但这背后却隐含着一个现实,面条乃是饥馑时代救死的保命食物。今天的人或许已经不知道榆树皮面这种食物。所谓“吃树皮”,太半指的是吃榆树皮。经历过饥荒的老辈会知道,除非饿到极点,树皮是无法直接下咽的,而是需要剥下来,用石磨磨成粉,再掺和到仅存的几把粗粮面里,做成面条才能食用。

“细罗面,细罗面,擀条包饺子全能干,就是当中得掺榆皮面。”


那些刺激喉咙的粗粮,唯有掺和进榆树皮,才能增加黏合力,擀成面条。唯有如此,才能顺滑地送入疲弱的肠胃之中。收藏家王世襄的儿子王敦煌,曾在《吃主儿》中描述过半个世纪前吃榆皮面的经历。“以前的粮店还卖过这东西哪,卖的价儿虽比不上白面,但比玉米面贵多了。应名它是野物,却是北京的名吃”。他和同学们,在大树堆里剥下大片大片的榆树皮,“内皮白白的,摸上去有一种滑腻感,似乎富含着一种黏液。用口袋带回宿舍,在窗台上,门前的水泥地上,门外的水泥桌上,都铺开报纸,再把榆树皮摊在上面,准备晒得干干的,再带回城去”。 


“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也许有人认为是美味,也许有人认为根本不堪入口”,但在王敦煌的回忆中,掺上榆皮面的白面,“擀出面条来利落,不爱粘连,煮出来吃着筋道、滑溜,是老北京人在讲儿的一种美味”。

如此面条,配上作料,浇上汤头,送进肠胃,管你是打卤面、炸酱面还是臊子面、牛肉面——才真是如是我闻的大圆满。
所以,你吃啥面?

“所以,你吃啥面?”

老板脸上僵硬的微笑和不耐烦正在紧张地争夺阵地,身后排队的食客尽管看不见表情,也能从嘬着牙花子的嗞嗞声中听出带威胁的嫌恶。明明是工作日,而且时间已经过午,但排队的长龙仍未削减,毕竟半个小时前进来时,队伍就已经从最里面的售卖口,穿过坐着满满当当的食客一路排到大门口。

抬头看看墙上的菜单,分明只是吃个面而已,却要从十几种面条中选出最适合自己口味的那一碗。眼看着老板脸上的不耐烦已经侵占了大片原先属于微笑的领地,正准备凯歌高奏,身后的躁动也已经临近爆发的极点,终于,那个终极问题的答案在酝酿了足足三分钟后脱口而出:

“就这个……三鲜打卤面。”

“打卤面一碗——您要哪种面?”

老板把点的面朝伙计们喊了一声,就像下了锅的面条一样,顺势转向了下一位食客。在他身后,伙计们正在灶台旁忙前忙后,一口大锅沸水汩汩,冒出的蒸气让每个人都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玻璃橱柜里摆放着一海碗一海碗的卤子和菜码。黑里透红的炸酱汪着一层赤金色的油,切成小丁的五花肉和姜片因为浇上了同一款酱汁无分彼此。西红柿鸡蛋的卤子则早已练就了欺世盗名的神功,表面上金玉其外地铺满了一层黄灿灿的炒蛋,掩住了其下几乎不掺鸡蛋的西红柿卤子。当然,还少不了简朴的麻酱,用马勺一搅再一提,顺着勺子流下的麻酱绝不会像前列腺发炎一样稀汤寡水地滴滴答答,而是直直地垂下一条棕黄色的线,它与面条的搭配绝对是一剂碳水爆炸的完美化合物。

然而,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这家面馆的当家头牌:三鲜打卤面。这家的卤子可是绝不含糊,裹着卤汁的面筋、香干、黄花菜、木耳、香菇和炒鸡蛋就像琥珀里的史前标本一般,上面还大大方方地撒了一层绝对成年级的大虾仁,保证每份盛起来的三鲜卤子里都至少有三到四只——眼瞧着伙计娴熟地从身后大锅里盛出一碗面,快速地过了水,仿佛是精准的德式机械一样分毫不差地把黄瓜丝、豆芽菜、煮黄豆和糖醋炸面筋丝夹到面上,最后,顺势用大马勺在三鲜卤子里一捞一提再一浇——一碗三鲜打卤面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端着一碗面,再转身一看,却发现满满当当的面馆里已经没有落座的地方了。

打卤面因出身皇城脚下而名声不浅。它既是南城大杂院里升斗小民逢年过节的吃食,也进得了金钉朱门的禁宫内府,在上方御馔中占有一席之地。以节俭自命的道光帝,千秋寿诞,便以打卤面宴请群臣。老北京“百本张”的俗曲《鸳鸯扣》中讲宅门里娶亲请客,定要吃一顿打卤面,这是所谓的旗下旧例,满堂主宾也因吃这一碗打卤面而把场面捧得热闹非凡:

“不多时太太传话说叫摆饭,那些个家人仆妇就奔走不迭,先端上八碗热菜请吃喜酒,然后吃面的小菜倒有好几十碟,螃蟹卤、鸡丝卤随人自便,以下的猪肉卤没什么分别。里外用完手下人也都吃毕,才叫人预备车马又打扮姑爷。”
“就北京人说,这些面中较为讲究的,要算打卤面了。”久居京城的掌故家邓云乡笔下的打卤面,可以说是故都舌华录上最有光彩的一味,光是浇在面上的卤子就分许多种,店老板引以为傲的三鲜打卤面不过是个中之一:“香油卤(即素卤)、猪肉卤、羊肉卤、木樨卤、鸡丝卤、螃蟹卤、三鲜卤(肉加虾仁、海参)等等”。打卤之法也颇有讲究:

“先起油锅,把肉片、黄花菜、玉兰片等下油锅一炒,加精盐、酱油等佐料然后入汤,再把发好洗净的口蘑、大虾米仁连汁一起倒入锅中煮,烧开后,再勾团粉浆,这样便可烧成一锅香喷喷、滑腻腻的卤了。把这卤浇在一碗碗的现出锅的面条上,便是打卤面。打卤一定少不了黄花菜、木耳、虾米等,素卤不放肉和虾米,但要加香菇、口蘑、玉兰片等。木樨卤用鸡蛋打卤,不放肉。羊肉卤则是清真教门的食品。”

卤子,才是打卤面的精华所在。尽管打卤面不过是京津两地流行的面食,离了保定府就再难觅踪迹。但却足以总括面条的特征——面条有味,大半来自于它搭配的食材,不然它就仅仅只是一碗长条合成的白面而已。

正因为配料不同,赋予了面条各个不同的风味。打卤面的卤子让面条裹着一层琥珀滑腻的咸香味道,虾仁海参的海鲜味、口蘑香菇的山鲜味,猪肉羊肉的肉香味,构成了京津本地的味道。苏州面的一碗白汤、一碗红汤,也成了江南面条的清淡底味。配上大块的焖肉、酥香的熏鱼,红烧的带骨羊肉、颗颗剥壳去头炒得晶莹弹牙的小虾仁,或是一碟汇聚了各种山珍的菌菇竹笋浇头。

这种加了各种浇头的面条,也恰是宋人《梦粱录》中记载的前朝余味:鸡丝面、三鲜面、猪肉庵生面、软羊面、鱼桐皮面、卷鱼面、笋泼面、七宝棋子面、笋菜淘面、子料浇虾面、耍鱼面。单是看一看这些面条的名字,便令人垂涎向往那个早已湮灭的南宋旧梦中的精致滋味。

江南讲究的文士,也乐于在面条的有味上大作文章。纵是一碗素面,在前清江南文坛领袖兼职业老饕袁枚的笔下,也要精益求精:

“先一日将蘑菇蓬熬汁澄清,次日将笋熬汁,加面滚上。此法扬州定慧庵僧人制之极精,不肯传人。然其大概亦可仿求。其纯黑色或云暗用虾汁、蘑菇原汁,只宜澄去泥沙,不重换水,一换水则原味薄矣。”

一碗素面竟然做出了化学实验的感觉。不得不说江南的精致品味让面条也粘上一种文士的清雅气息。固然今天坐在平江路松鹤楼面馆吃面的食客,未必能从一碗素面中感受到三百年前这位老饕笔下生津的余味——毕竟,如此繁琐的素面,对快餐时代的笃信一刻千金的现代人来说,那是不堪也不敢耗费的高昂成本。

然而,只要仔细品尝,也未必不能尝出某种恍若隔世的余味,那是经年尝遍江南美食修炼出来的老饕,在炫耀他厚自奉养的唾余之味。

最够味的面,是吃得起的面

面,固然可以是老饕口中精益求精的舌华至味,用高昂的身价让平头百姓退避三舍。从面的起源上讲,最初的面,也是只有贵族方能享受的珍馐供馔。一个值得深味的细节是,在那碗距今4000年的面条老祖宗里,考古学者检测出油脂和动物骨头碎片——这意味着这碗面条乃是一碗加了肉类配料的荤面。在“七十者衣帛食肉”便是王道理想国的时代,能够享受一碗加肉荤面的人物,跟今天在兰州料理店,点一碗加肉牛肉拉面的我辈,自然不可等量齐观。

因此,也就无怪乎出身煊赫高门的晋代名士束皙,会不吝华章辞藻,为当时被称为汤饼的面条作赋揄扬:

“玄冬猛寒,清晨之会,涕冻鼻中,霜凝口外。充虚解战,汤饼为最。弱似春绵,白若秋练。气勃郁以扬布,香气散而远遍。行人失涎于下风,童仆空瞧而斜眄。擎器者舐唇,立侍者干咽。”


当世家贵胄在凛冬寒日,享受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时,侍奉的奴仆,却只能在旁捧着面碗、嗅着香气,舔舔嘴唇,干咽唾沫而已。

然而面如果仅仅是豪门贵胄的珍馐佳肴,那么它的命运,就会和那些传说中的白猩唇、朱象髓,或是《红楼梦》中的“茄鲞”一样,湮没在历史烟尘当中,只留下寥寥数字供后世在脑海中意淫悬想而已。但面是不会心甘情愿成为豪贵禁脔,被世人遗忘的。它的原料小麦一旦可以广泛种植,成为庶民大众吃得起的食材,它就必然会从王谢堂前来到寻常百姓家。毕竟,尽管昔日吃面的人是王公贵胄之属,但做出这碗热面的那双巧手,却属于最平常不过的普通百姓。

市井小民也许无法享受老饕笔下精致繁复犹如化学实验般的那碗素面,但却依然可以寻得自己吃碗寻常面条的乐趣,也能吃出属于老百姓自己的“讲究”。就像汪曾祺小说《讲用》里的郝有才家吃面,这本是一个家累重、孩子多,过日子尤为俭省的人家,吃面却能吃出讲究来:

“炸酱面、麻酱面;茄子便宜的时候,茄子打卤;扁豆老了的时候,焖扁豆面,——扁豆焖熟了,把面往锅里一下,一翻个儿,得!吃面浇什么,不论,但是必须得有蒜。‘吃面不就蒜,好比杀人不见血!’他吃的蒜都是紫皮大蒜。‘青皮萝卜紫皮蒜,抬头的老婆低头的汉,这是上讲的!’蒜都很磁棒,很鼓立的,一头是一头,上得了画,能拿到展览会上去展览。”

在老舍的《牛天赐传》里四虎子的东家,对理想生活的向往,也不过是“一个人有面吃,而且可以随便加卤,也就活得过儿了”。 


面,就是如此。它可以是朱门豪贵竞逐口腹之大欲,也自然能是庶民百姓寻常充肠之滋味。不就于贵,不嫌于贫,名士饕客可以作赋歌咏,贩夫走卒也可以呼噜呼噜吃完一碗炸酱面打个带蒜味的饱嗝,经宿不散。哪怕只是一碗街头随处可见的兰州拉面。

最早的兰州拉面,甚至连牛肉都没有一片,“贫者仅以面条置水中炊熟,临食加盐少许,佐以辛辣品而已。”

如今虽然加了牛肉,又换了大骨熬汤,但比起江南的精致面食,它却依然更具一种市井粗犷豪迈之气。

清淡的白汤和酱油勾勒的红汤,在这里只是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唯有大海碗盛来的牛肉汤和羊肉汤才称得上豪爽痛快。对付一碗面,有时会感觉像是在与面条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杀,扯着脖子,红着眼睛,铆住手中的那只海碗,汗水如雨般滴滴答答淌进面汤里,给厚重的汤头又增加了几分汗水的酸咸。

但或许唯有如此,这碗面才真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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