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0日星期五

彭靜和龔鏗的中東之旅

约旦境内的司机名叫Hossaim, 阿拉伯语意为剑 Sword。那晚从开罗出发的飞机晚得离谱,到了安曼机场已经凌晨三点,没想到接机人员全部就位,上了车,迷迷糊糊之间我问司机能早上晚点儿来接我们嘛?这才知道他们从晚上九点就开始原地等候我们[尴尬](此处省去对埃及方虐待约旦同事的无语)囫囵吞枣地睡了5个小时,我们开始了安曼的行程:这位年轻的司机车开得很稳,很少感觉得到路上的凸凹、弯道,向他表示抱歉昨晚害他苦等6个小时时,他说抱歉让你们被折腾到深夜凌晨;每参观完一处,他会询问还满意嘛?哪里有不开心?去完Jerash,随口说了一句安排的那个导游只解说了1/3就自行离开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看完的,他立马一通电话,转身说要载我们回去,导游同意退钱;我们连忙说不用了,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继续下一个吧,他当即决定带我们多参观一个景点,费用公司承担。可能觉察到我们有一丝紧张,他不停地说约旦是个安全的国家;是的,从脏乱浑浊的开罗机场抵达干净整洁的安曼机场,我们因晚点而烦躁的心情就平息宁静了下来;接触到的约旦人大多没有强烈的民族情绪,也许归功于他们敬仰的两代侯赛因国王?(相比周边的巴勒斯坦,叙利亚,黎巴嫩,约旦人明显地温和宽容…)开车是个辛苦差事儿,Petra古城、月亮谷一路都是高原地形、丹霞地貌,色彩斑斓、蜿蜒起伏,看起来赏心悦目,开起来心惊肉跳;他看出我们喜欢摄影,不厌其烦地听我们惊呼就停车,任我们在山崖间攀爬,或是逗逗羊圈里的小羔羊,或陪我们跟牧民们野聊;他也趁机过把烟瘾[偷笑]死海之后的几天他不再当天赶回安曼,一路跟我们同行,慢慢了解了185高、生性平和的Hossaim今年28岁,家里四个兄妹中排行老三,在旅游业已从业3年,不那么固守传统,跨年夜那晚和朋友们喝了点儿小酒(穆斯林禁酒);毫不介意超时工作,比如深夜、比如周五(穆斯林国家周五、六休息,周日工作)过红海边的约旦-以色列边境时,他说他不知道以色列那边谁来接,但他相信肯定有人在海关出口等我们,我安慰他别担心,埃及过来时也是这样的,他反复说如果有事一定要Whatspp他,他来解决;而我知道这一天会是他从南端开回北角的疲惫的一天。进入以色列境内到了晚上才想起来开网络,发现他白天留了语音,说以色列方的接单人员没回他,不知道我们是否安全,他很担心,随即我把特拉维夫的日落发给他,报平安;他回复说多谢;近在咫尺,他还没去过以色列,也想去看看地中海岸的日落;看得我怅然若失,是啊,我可以飞越14170公里抵达犹地亚,而他却不能踏足每天可以望到的窄窄的约旦河西岸;宗教、政治…管你是谁,你们是要凌驾众生之上?还是要还人间以和平?而这些凡人要比那些奇观更有温度,因为我们恰恰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凡人,尽管我们有着不同的肤色,操着不同的语言,怀着不同的信仰,秉持不同的观点。我们见面说“你好”,爱恨情仇纠结千年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见面的问候语是和平,发音一模一样          Salam (Arabic) or Shalom (Hebrew) is used as a way of saying hello throughout the East, which literally means "peace."同样属于这次人类文明与冲突探索之旅宝贵记忆的一部分的正是这些凡人,有那随性而发、眉飞色舞只讲自己兴奋点的下埃及黑胖矮的女导游,有那历史知识系统而完备但言谈举止中总透着一丝丝冷傲的上埃及黑高瘦的男导游,有那纯朴善良以自己大漠车手为傲却又特别关爱小骆驼的约旦山谷阿拉伯小暖男,有那体力充沛健谈而又敏感警觉的犹太女导游,还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不知不觉中就让你稀里糊涂把兜里的美钞一张张、一把把交给他们的那些神奇的凡人们……

过了红海边Aqaba口岸严苛肃飒的以色利边检,见到了我们这一站的导游Ruthie。早上九点晨光里银发微扬的她一看就是长期运动的体质;一上车言简意赅地介绍今天会花大半天时间穿越南部高地回到西北海岸的特拉维夫。一路上每经过茫茫高地上的植被或农庄或建筑,她都事无巨细地解说这是当地作物、这是支柱产业、此处出产何物;她眼观八方的敏锐和丰富深厚的知识吸引了我,开始不停地问问题,她就这么卡着限速穿行在蜿蜒的高地同时毫无停顿地跟我娓娓道来,不知不觉我们到了目的地,见我们毫无疲惫感,她建议有兴致的话附近哪有古城、博物馆、海滨步道…哪儿可以吃到地道的地中海、阿拉伯…美食。就这么被她挑拨地兴奋不已,我们按着她的提议照着地图一个不拉地美景尽收,美食饱腹、心满意足。第二天一接上我们,她说今天带你们去的地方会让你们不那么舒服,心情会收到影响,但是这是以色利必须铭记于心的:二战大屠杀博物馆、集中营被害儿童纪念馆、死海古卷堂…二战馆内不让拍照,入口处门柱背面一段有很不醒目的注脚:“Has the like of this happened in your days or in the days of your fathers? Tell your children about it, and let your children tell theirs, and their children the next generation!”“这是你或你的父辈所曾经经历过的吗?那就告诉你的孩子们,让你的孩子们再告诉他们的孩子们,再由他们的孩子们告诉他们的子子孙孙吧!”出口处等候的Ruthie一看我们出来,马上问看完什么感想,向来反向思维的老龚在表达了对战争的谴责后直接追问:为什么犹太人会在全世界收到排挤?你们怎么想?Ruthie一愣,不自觉地将双臂交叉起来,老龚又说:你们成绩斐然,资本雄厚,自然是雅利安民族主义至上的希特勒的眼中钉。Ruthie点着头“是这样的”,渐渐放下了交叉的双臂。Ruthie出生于利比亚,后随父母移居法国,以色列建国后回归这从未踏足、只存在于经书和父母口诉之中的故土,后去意大利生活数年,最终还是魂牵故土,回来之后凭她五门如母语般熟练的语言技能和长期耳濡目染而熏陶得信手拈来的宗教历史典故在自由导游的领域如鱼得水了15年。Ruthie随时随地地在守护以色列的形象:听我们说在约旦已去过最大的罗马遗址Jerash,立马把去另一个罗马遗址的行程改成了参观凯撒利亚 - 复建第二圣殿的犹太大希律王效忠罗马帝国而建的古城,在我心中筑起一个高大的君王形象;去Nazareth看圣母教堂,她一路点评:看吧,这就是穆斯林聚居区,一如既往的脏乱差;当问起为什么要修巴以隔离墙,出口成章的Ruthie回答得有些含糊:只是象征性的,没什么实际意义…我想去加沙地带,Ruthie说想都别想,那是哈马斯控制区域;我又说要去Jerico,犹太人回到上帝应许之地的第一地哦,她说那是巴控区,我无知无畏地说去吧,她说好;车开进Jerico辖区,这里明显落后不止一个时代,Ruthie近新的四驱车开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格外显眼,看到路边人的注目礼,Ruthie说我的车牌一看就是以色列的,希望今天不会有麻烦; 开到底到了那面马赛克墙面the oldest city in the world的喷泉,Ruthie松了口气,那些牧民、招待、餐厅老板将见到她的热情也延伸给了我们,餐厅里的阿拉伯音乐马上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中文网红歌曲😂是啊,巴勒斯坦就是扎在以色列心头的刺,可巴控区的耶稣诞生地伯利恒是不能不去的;Ruthie说两个月前巴以又起冲突了,以色列人现在过不去了,会有巴方导游带我们过隔离墙那边去看圣诞教堂;根本不明白将面临何种局面的我们毫无所惧,不就是又被移交一次嘛,跟着说话动作飞快一路狂走的Mohammed过了哨卡,钻进他那辆完全可以报废的破车,两边闪过满是巴解人物、政治宣言涂鸦的隔离墙,瞬间有种进入战区的幻觉;Mohammed一路不停地说疫情三年,巴勒斯坦的旅游业完全停滞,生活贫穷,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每每流露出购物意愿时Ruthie会拦住我,去伯利恒的时候一并买吧;当身边的男人嘟囔着这些都是啥东西啊,我说不管是啥今天都得买,别辜负了Ruthie的智慧让我们冲破烽火线目睹东正教圣诞前夜的圣诞地教堂礼拜,那是多少亿教徒的毕生梦想啊;而我们的返程也狰狞地展示了一次烽火线般的体验,体会了微小的火星如何一触即发就能🔥战火;当我们回到隔离墙的另一边见到Ruthie时,那一刻如同见到亲人。从早到晚地跟了Ruthie一周,经常听到她跟家人通话:财务自由的她拥有特拉维夫一个高尚小区的宽敞三居公寓,男友是同行,两人都是健身旅游达人;以色列全民皆兵;Ruthie的大女儿刚生完第一个宝宝,高企的房价让年轻一代很难拥有房产,她也在尽己所能帮助女儿,小女儿刚服完两年兵役继续留在了特种部队,经常在电话里跟她撒娇。最后一天我们去了Masada,这处是最体现犹太人民族精神的惨烈历史遗址,断壁残垣上栖息着黑压压的百灵鸟,他们如战士般列队森然,凝望着崖下的死海,仿佛在捍卫这个民族千年的过去,这个国家不过几十年的现在。一个礼拜颠三倒四的时差调整中,白天权把工作当兴奋剂在这块历史苍白却平安祥和的大地上奔忙,晚上总是午夜梦回惊魂未定中恍惚又回到那片历史悠久却纷争不断的彼岸。在这次人类文明发展与冲突的探索之旅中令人难忘的更是一些平凡的人们--有那随性而发、眉飞色舞只讲自己兴奋点的下埃及女导游,有那历史知识系统完备但言谈举止中总透着一丝冷傲的上埃及男导游,有那人高马大却又总是柔声细语不时借助手机翻译一路作介绍的约旦年轻司机,有那纯朴善良以自己大漠车手为傲却又特别关爱小骆驼的约旦山谷阿拉伯小暖男,有那体力充沛、健谈但又敏感警觉的犹太女导游,还有时不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就让你稀里糊涂把兜里的美钞一张张、一把把自觉或不自觉地交给他们的那些神奇的凡人们……这些忙碌在世界另一端各个角落的平凡的人和那些高大的神庙、精美的古墓、壮观的圣殿、高耸的石像其实一般伟大,确切地说是他们更为伟大,因为正是这千千万万个平凡的人谛造出了那些众多的不平凡的人类奇迹。

在滔滔记忆长河中时不时泛起的也往往是这些鲜活的凡人,他们比那些坚冷伫立的世界奇观更有温度,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凡人,尽管我们有着不同的肤色,操着不同的语言,怀着不同的信仰,秉持不同的观点。 

将这次厚重的对文明和历史的探索编织成一次生动的旅行的还是人:

解说天马行空、讲到自己的兴奋点就眉飞色舞刹不住车、不甚了解的地方就放任我们自学的下埃及黑胖矮女导游;知识系统完整、专业功底深厚但言谈举止中透着一丝冷傲疏离、连安慰胃疼的我时语气都改不了播音腔听起来怪难为他的上埃及黑高瘦男导游;9岁就开始开着老旧越野车驰骋大漠、总惦记着看望山谷里孤独的小骆驼、一路与我们分享他宝贵的几块🍪的14岁约旦小暖男;土生土长、闭着眼都能对古城上百古墓如数家珍、但对占据古城的游牧部落贝都因人极为不满的佩特拉导游;特拉维夫钻石交易中心里对犹太世家把持50%的全球市场甚为骄傲、将犹太人谈判技巧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乌克兰犹太交易商;还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不知不觉中就让你稀里糊涂把兜里的美元一张张、一把把交给他们的那些神奇的凡人们……中东日志此为结篇,还有美食和其他的视频已在Channel中分享;我的远方是你的苟且;你的琐碎是他的诗意;珍惜眼前的生活,精彩自己、点亮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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