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5日星期一

这个春天,我在江浙吃面条 (三联美食)

 国人好面食,不管是正餐,抑或便餐,面条总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民间有说法,面食养胃。普普通通的面条,在中国往往被精心制作。

别的不说,单单是生日喜筵,就离不开一碗长寿面。这碗面已经和人的寿命扯上关系,显得隆重且有仪式感。而分岁酒,新年酒,同学聚会和名目繁多的聚餐等,也常选面食作为主食。

北方的面食暂且不论,就说江浙一带的面食,可谓门类繁多,各有特色,各领风骚。诸如温州的纱面、杭州的虾爆鳝面、苏州的一面黄和两面黄……其中,苏杭的面,经过多年淬炼,已经形成一道亮丽独特的美食风景线,堪称“面界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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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我去乌镇旅游,起床过了饭点。踱出旅馆,找间干净的面馆,点了碗鳝鱼面。乌镇的面,价格略高于温州,味道也胜一筹,浇头和汤汁在其次,关键还是面条。手擀面经过揉压,很有筋道,口感细腻而绵长,甘滑而爽洌,应当属于杭州的面食系列。

为探究面条筋道的原因,我踱向厨房。师傅正在忙活,那张肉滚滚的菩萨脸泛着油光,我顺口夸他几句。师傅说,从清早迄今,已换了三锅汤,一锅汤可以下三十多碗面,汤水基本保持清澈。

而我们温州的面条,碱水较重,下不了几碗,汤水便泛黄,浑得一塌糊涂。浑水煮出来的面条,爽朗不足,温柔有余,口感也就打了折扣。所以,老温州人上面馆吃面,会嘱咐师傅汤放宽点,面条煮硬朗点,师傅也就心领神会。

煮面的汤水大有讲究,头汤面也并非凭空杜撰。陆文夫小说《美食家》中的那个朱自治,每天起个大早,就奔头汤面而去,倘若差这一口,他便整天浑身不自在。此人属于正儿八经的美食家,当然,温州也不乏此类吃货。

蒲鞋市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天大早,蹬辆小凤凰自行车,风风火火奔向巷口的面摊,吃一碗清清爽爽、香味飘逸的头汤排骨面,然后到派出所上班。为一碗头汤面,他蹬车往返十公里,风雨无阻。可见他对吃的执着,也不在朱自治之下。那时我干刑警,经常下派出所排查犯罪嫌疑人,见他好这一口,便给他取了个雅号,“头汤面”,就这样叫了几十年。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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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站是苏州,白天走累了,晚上“葛优瘫”。女儿也属于上等级的吃货,她不厌其烦地在手机里搜索,终于搜到两家好评汹涌的面馆。翌日中午,我们从苏州博馆出来,先奔向其中一

我点了一碗一面黄和两碗两面黄,上来却有三个盘和六只碗,摆满一桌。苏州的面条,面、汤汁和浇头分开上,不像温州那样一股脑儿盛在一只碗里。盘子盛面,大碗是汤汁,小碗是浇头。没想到在苏州吃碗面,竟这么兴师动众。 

所谓的一面黄和两面黄,就是将面在油里煎过,一面黄煎一面,两面黄煎两面,然后盛在盘子里,食客再加入滚热的汤汁。盘子里的面嘶嘶有声,热气和香气同时在包间里弥漫开来。

那汹涌而来的香气,挑逗人的味蕾,此时再加入浇头搅拌,面条迅速柔软,与浇头和汤汁和谐共生。入口后,那味道,简直盖了帽(北京话,意指好极了),也让你感到生活的美好。而一面黄和两面黄的这种吃法,几乎颠覆了吃面的概念,同时也让你感到中国饮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翌日早起,奔至人民路的另一家面馆。面馆开张早,我见缝插针找到座位。苏州人好吃面,拉家带口去面馆摆龙门阵,宛若厦门人的早茶。面条毕竟是中式早餐的主打,流行度也是极高。

邻桌三代七口,占据一张小圆桌,桌上摆满碗、碟和盘,一顿早餐就要花掉二百多。苏州的面,像模像样的,每碗都要三十元以上。我点了三碗虾仁鳝丝面,也要百多元,价格和内容都远超温州,但物有所值。

一口面下来,虾卤的鲜辣中有清香的回味,让你精神焕发,细胞活跃,此时的我,宛如赶上头汤面的那个朱自治。一个上午,刷步两万,汗流浃背,喘气如牛。但腹中依然充实,没有丝毫饿意,那碗虾仁鳝丝面的丰富内容也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温州的面,也是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诸如纱面、米面、鱼丸面、锦粉面、文成拉面、粉干等等,很有地方特色,令外地游客眼花缭乱。

先说纱面,纤细而绵长,犹如纺织女工纺的纱,故称纱面,制作工艺也堪称一绝。早年,妇女坐月子,亲朋好友登门送“月里更”(人情分子),月嫂便煮纱面招待客人。

煮一碗纱面非常讲究,煮好的纱面要盛在红色高脚碗里,浇头也很丰盛。两只油煎荷包蛋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加虾米、香菇和肉丝。这样,一碗纱面的内容就丰富多彩了。

除了浇头,纱面的汤也很讲究。纱面又称纱面汤,汤里要加入大量的老酒,与浇头和面相得益彰。一口汤下来,一股温暖从心底缓解缓升起。一碗纱面汤下来,不胜酒力者便脸色绯红,步履摇晃。随着时间的推移,纱面逐渐走出普通人家,开始登堂入室。但纱面大范围流行后,内容也就打了折扣,味道不如月嫂煮的纯正地道。

改革开放风起云涌时,温州面食的改革也风起云涌,价格低廉的阳春面、咸菜肉丝面等仿佛一夜间淡出舞台。排骨面、烧面、鱼丸面、清江三鲜面纷纷登场,很受食客欢迎。红火时,甚至出现赶超苏杭的趋势。然而,这些年来,起起落落,没有竖起几款经久耐吃的品牌,价格也一直大众化,走不了高端。

烧面则兴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着实让不少温州人大饱口福。烧面的面摊一般就设在老旧的门台底,餐桌支在人行道上,价格三十多元一碗。所谓烧面,就是将面和排骨,老鸭、海鲜在一个小锅里烧,一锅一碗,绝不两碗一起烧。

那年夏天,弟弟从国外回来,我带他和大侄女去吃面,点了三碗黄鱼面。由于人多,我们仨只有一个座位。我们兄弟俩把面搁在窗台上,站着吃,吃得大汗淋漓,大呼过瘾。回家后发现没付钱——我以为弟弟付了,他以为我付了。按温州话说,是“两间手”了。三碗面钱一百来块,当时也不是小数目。我俩没有任何犹豫,马上送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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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是杭州,大侄女推荐了一家面馆,在望江路高架旁。这家面馆的门面老旧,大堂里黑黢黢的,人头乱晃。拿号,排队,好半天才有空位,还是拼桌。苏杭人上面馆吃面,当正餐,价格三十以上的一碗面很有市场,面馆还有小炒伺候。食客面条儿吃着,小酒儿喝着,再点几个小菜佐餐,吃碗面很有仪式感。这与温州不同,温州人除了早餐,吃碗面全当便餐。

好半天,上来一碗虾爆鳝面,四十五元。几口面下来,舌头顿时涌起温暖,俄而,这股温暖迅速扩展到全身。虾爆鳝面驰名苏杭一带,做工精细考究,口感饱满醇香,齿颊留芳,回味甘醇,一碗面的功力不言而喻。

返回温州,听说马鞍池公园边上开了家黄鱼面馆。这家面馆使用的是一尾四两左右的深海养殖小黄鱼,再加肉末和洋葱,一碗黄鱼面便做成了。色、香、味都挺地道,饱餐一顿的激情被迅速唤起。但一碗面下来,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这碗面酷似当年我吃过的黄鱼烧面,但也有不同。这家烧面是新鲜的小黄鱼直接入锅,与面条一起烧。黄鱼那特有的鲜味渗透到面条和汤里,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而黄鱼面是黄鱼和面各自为战,黄鱼特有的香味没有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说,这碗黄鱼面还有提升的空间。但不管怎么说,温州的面,要想做强做大,在海鲜上动脑筋,思路是对的。

望着这碗黄鱼面,我开始回想起在江浙吃的各色面条。真想一直行在江浙,吃在江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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