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图书馆非常非常有感情,很多影响我很深的书都是在学校图书馆接触的,所以我今天来讲一讲阅读和我自己的一些经历。
我今天讲通识阅读与人生意义。平时我们会问我们从哪里去寻找人生意义?这个话题说起来非常大,也很空,我们可能茶余饭后聊一聊,但是好像谁也不会把这个问题当真。但我们在阅读的时候,可以在书的海洋里面去寻找,前人曾经提出过哪些可以被称之为人生意义的东西。
人活在世上都还是需要某种意义,不一定像我们小时候学的黄继光、邱少云那种烈士才叫有人生意义,而是每个人都需要把自己的生命以某种方式讲述出来,就像任何一段文字都有文字意义一样,我们任何人每天的碎片生活,都需要某种连贯的方向,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人生意义。
第一种来源:外在权威
从古至今的第一种最明显的,就是外在权威,不管是神还是所谓的人间神。可能是上帝,可能是帝王,可能是领袖,总的来讲就是一个外在权威,给人赋予生活的意义。像笃信宗教的人,生活中的终极目标就是按照宗教教义里所说的,达到天堂或者极乐世界。这世界上大部分人的人生意义来源。
对于我们这些成长在无神论环境中的人,还挺不容易接受这样的一种观念,由神来规定你的人生意义,我们的第一反应是拒斥。但是我们思考一下: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至今仍然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是由宗教来提供人生意义?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其实人是很不容易在自身找到意义的,而人又需要意义,因此就想找某一种比自己更大的东西来赋予自己意义,就是something bigger than themselves,因为很多人在无常的人世间会感受到自己这一个个体是非常脆弱无力,世间的事情又变化很多,如果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稳定的力量,能够给自己赋予一套稳定的信念的话,那么生活就有锚定点,就有所归依,这样的心情可能是人的自然的心情。一旦没有这样的神或者权威来给提供的话,其实有很多人是会非常不适应的。从历史的角度,这也是最古老的意义来源。
所以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我们课本里面说破除宗教,说文艺复兴几百年,说上帝死了,但是其实我们今天在任何一个其它国家看,还是大部分人笃信宗教,就是因为人内心对意义的需求,如果你不能真的找到什么信念来支撑或者填补的话,那么人还是容易回到宗教的怀抱。
第一个领域是宗教文学阅读:奥古斯丁是公元三世纪罗马的神学家,他写的很多书非常有借鉴意义。他就是说,如果没有神的话,人的意义又是从哪里来的?斯塔夫罗金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小说《群魔》中的主人公,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在探讨如果真的没有神,那么是不是在人世间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做的。
因为对于基督教传统或者伊斯兰教传统的国家里面,他们会认为法律是神给予的,人世间的规则是神给予的,如果没有了神的法律或者规则,道德都是从哪来的?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约定的,那是非常非常不稳定、说变就变的,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书里始终在探讨,如果没有神,是不是一切都是可以做的。
第二种来源:自私的基因
第二种人生意义来源,其实在进化心理学领域里面谈的比较多,就是常说的自私的基因,是说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本能其实不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是基因在控制我们。基因其实也不是自私,而是它的本能就是想要延续复制自己。于是,我们的很多行为都是在这样的包装下,包括男女婚配的一些原则,人生的一些目标等等。
按照进化心理学的说法,人的日常生活做得很多很多事情看上去很有意义,但是其实都是表象,是被基因所推动。在这个范畴中推论,人生意义比较接近于中国传统文化说的安居乐业、光宗耀祖、传宗接代,也就是血缘和基因的延续,在世活一天就要延续自己一天,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然后给下一代更好的生活,意义都放在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上面。
中国的百姓其实在这样的一套语境和这样的人生意义的背景下生活了数千年,感受到幸福,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从战国之后就总体上生活在无神的大环境下,大家还都过得挺好的,就是因为我们是在基因延续上面,一般人都找到了人生意义的来源。
这样一种人生意义对于很多人来讲已经够了,可以很幸福,能够提供行动和信念的支持来源,而且现在进化心理学上的很多研究越来越支持这方面的一些说法。如果是这样的话,人也就不需要寻找任何比自己更大的、让自己觉得崇敬的事物,还是按照传统的所说的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就好。虽然新文化运动知识分子都在批判,但这个可能是人能够找到的比较切实的意义来源。
前一种神学,实际是在修彼岸,就是我们做的事情,其实最终是为了那个彼岸天堂。此生此世的这个世界并不是最重要的,彼岸世界才是重要的。而按照进化心理学的说法,或者说中国传统习惯的这种想法,重要的就是此生此世,我要经营好活着的世界,照顾好自己的下一代,这也是东西方传统差异的一个很大来源。
除了缺少崇高性和超越性,这样的传统也没什么不好。在历史上也延续了数千年。只是对于少年心性的我,这样的传统作为意义来源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种来源:瞬时感受
第三类人生意义的来源,是说人的瞬时感受的意义,更多的见于文学阅读。在历史上,对应于文艺复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从浪漫小说到浪漫主义,从个人的情感复苏开始。
我们也都听过文艺复兴很大的一个思想转变,就是从服务于神变成要服务于人本身,要彰显我们人的所有感受,我们要欢乐,人就是最核心的,把意义从神拉回到我们人自身。像这样的思想,会鄙视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这些传统意义上的人生目标,而是更想追求自我体验,追求浪漫,像唐璜,其实就是在不断的去追求新的女性,然后去寻找新的生活。
这种心态比较接近于我中学时的心态,那个时候因为每天在学校里面上学,感到单一无聊,又很喜欢看传奇故事,所以觉得人生最大意义就是丰富地体验世界。我们现在也还经常会受到这样的打动,就是不断的去寻找某个远方。“美食与爱不可辜负”。美食是什么?就是我们瞬时的感官美好。爱是什么?也是瞬时的感官兴奋。爱和家庭责任伦理是不一样的,强调爱的人肯定都是在乎体验和瞬时感受,想的是当下,而不是子孙的百年后。
如果说第一个意义来源是修来生来世、彼岸世界;第二种意义修此生此世,但更多的是后代世界;那么到了第三个人生意义的来源,更多时候是修此时此刻。此时此刻才是最重要的,把一生的体验最大化丰富,这个是最重要的。因为中学的时候比较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所以我自己在那个时候也认为,去远方、不断体验可能是我一生最想要寻找的人生。
第四种来源:科学阅读
第四中来源主要是我从高三到大学时的转变,我把自己的注意从瞬时体验转向长久文明,寄望于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把文明火光向下延续的人。
我在高三的时候爱上阅读科学散文,爱因斯坦、海森堡、波尔、薛定谔,还有一系列科学家,包括牛顿、莱布尼茨,他们写了很多科学哲学思想论的文章,我那个时候读这些入迷,后来我本科学的是物理,研究生也是读天体物理,这个阶段我觉得人生的意义不能来源于生活中,不管是瞬时体验,还是传宗接代都不能当做意义来源。我非常希望能够自己真的成为一个类似于像波尔、薛定谔这样的人,把某一个学科向前拓展,开创新的领域,把人类文明智慧的薪火相传。我期待把人生意义放在文明的高度上。
我们经常说的德国哲学,从康德开始成为了第一代火炬,后来黑格尔,拿过他的火炬,写下伟大的着作,然后到了尼采的时候,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么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的大思想家、大科学家,把人类文明的火炬在一代代往下传。从历史上看,在文艺复兴之后的启蒙阶段,哲学家就是这样薪火相传寻找绝对理性。
实际上我们如果再观察中国古代的话,会发现中国古代的人生意义或者信仰,其实经常是两分的:
普通民众阶层会觉得安居乐业传宗接代是最重要的事情,是人生意义的来源;
但是其实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经常是摒弃这些的,他们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意义在于从古至今把圣贤思想一代代发扬光大,这个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很大的信念来源。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这样不太好的政治生态环境中,还是稳定了2000年。知识精英其实头脑中想的更多的不是延续自己的身体基因,而是延续一种文化基因或者说思想基因。
我们今天说起15、16世纪的意大利,我们会觉得简直是灿烂,像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我们数出一系列的名字,但是实际上看那时普通民众的思想水平,会发现绝大部分人都是文盲,很野蛮,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战争,政治生态充满了尔虞我诈,整个社会不能算是非常好的文明标杆,但是没关系,我们都不在乎,我们把他们忽略了。我们只知道那么几个伟人,就认为他们的文明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是人类文明的巅峰。这是因为当我们衡量文明的高度时候,不是用大众水平,只用巅峰水平。出了一个牛顿,就足够把一个文明拉到历史高度了。我们至今都是用伟大人物作为文明高度的衡量。
但是,这种人生意义的来源照顾不到99%的普通人,普通人没办法以这种作为自己人生意义的来源。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是蛮具有这种期待的,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可能永远做不到像我心中的偶像这么好,永远做不到像我的偶像薛定谔,或者海森堡和波尔,和他们的水平差距实在太大了,于是就会痛苦。原因在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寄托人生意义的领域,但是发现自己做不到,所以很痛苦。
那时,还发生了一些变化,就是我的兴趣越来越多地去被当下,或者说我们现今社会中的很多事情所吸引。如果你的焦点放在一个文明高度的延续,其实很大程度上是需要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心态。如果希望解开的是费马大定理,那其实不要管当下每天什么事件,把费马大定理做出来就好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发现我不是这样性格的人,我还是很关心当下,关心社会的发展变化,我从硕士期间就一直在旁听社会学系经济学系历史学系的一些课。我发现我不可能不关心周围的人世间,所以我就转给了经济。这是我要讲的第五个领域,社会和经济领域的阅读。
第五种来源:社会运动
从历史顺序上来讲,刚才说到的唐璜式的人生也好,科学家式的人生也好,都是在文艺复兴之后的一个大环境,上帝已经式微了,那么我们从何去寻找人生意义。思想家把神的权威打倒了,总需要树立新的人生意义的来源。浪漫的诗人只是一部分小众者;大的科学家艺术家,是更小众的一部分人,是文明的火炬者。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怎么找人生意义来源,是后来的社会运动者的问题。
社会运动思想家把社会运动当作一般大众的人生意义来源,要建立人间天堂。如果说天堂不存在,那么人的意义在哪?所以要建立一个人间天堂,这个天堂是一个美好的社会,到这个社会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矛盾都消失了,一切都变好了。这样一种美好社会的愿景,成为了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的人生意义的来源。
在这个大的领域里,要探讨的就是完美的社会秩序从何而来。人世间的伦理、法律、政治、经济、制度,哪样是最好的最完美的。起始的讨论应该是从霍布斯写《利维坦》的时候开始的。霍布斯说,原始人在野蛮的自由状态,自由状态下人人就会互相争斗,人们出于恐惧就组成一个社会。古希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讨论秩序已经很久了,但是现代的讨论应该说从霍布斯开始。然后马基雅维利也在讨论,也是从丛林法则的角度去论述。
到卢梭的时候会更加浪漫,卢梭认为人都是具有理性的,我们就是需要把人的理性点亮出来,人们要在一起协调共处,用理性来约束本能,使人友好相处。卢梭最为理想化的就是认为人之间有一种公意,就是大家都喜欢都愿意的事情,我们的政治其实就是要找到公意,然后按照公意去行事。启蒙哲学家那个时候都比较理想化,认为用理性来统治人间,就能建立一个最美好的人间。
这就是第五种人生意义的来源,以乐观的美好人间作为来源。共产主义就是在这样的理性启蒙的基础下,再往后延续一步,会把理性启蒙浪漫田园式的风景写得更加具体,克服资本主义,达到共产主义,这就是一种乌托邦的思想。
在我自己刚转到社会学科领域里面,也总是在试图想那什么样是最好的制度,如果觉得当下这个制度不好,那么哪个制度最好,我很喜欢比较古今中外历史,做理论上的比较,民主哪些好哪些不好,独裁哪些好哪些不好,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贤人精英统治有什么好什么不好。柏拉图就很喜欢讨论这些,刚转到经济学领域的时候,我也特别喜欢想这些,不断去想从经济的角度,什么样的社会制度能达到完美的制度,就像黄金分割一样,最好的比例是怎样安排的,这也是一种思想乌托邦的尝试。
但是这种人生意义的来源,一个重大的问题就在于,看多了历史的发展变化的话,会发现很多历史一直在重演。当然不是真的完全重演,但是很多部分都在重演。
就比如说建国之后,大家都浴血奋斗,所做的事情就是平分土地、财产,但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最后又回到市场经济,让大家交易,一旦回到交易,就变得有人大富大贵,贫富差距立刻拉大。
如果真的回到历史上看的话,其实平分土地这个事要从秦国的户籍政策开始,那个时候秦国就是一个男丁70亩地,全都是按照人头分配,到了秦朝也是这样。汉建立的时候,为了调节社会公平,又重新分了一下土地,也是按照男丁,平均分到每个人多少地,但是到了汉朝中期的时候,平均分配的土地就维持不下去了,交易重开,到了司马迁的时候,已经有人土地阡陌连篇,有人无尺寸之地。
到了王莽的时候,他又试图分土地,但是比较失败没做成。东晋的时候,最大的一个问题就在于阡陌连篇的富户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势力了,很多人只好自甘为奴。隋唐的时候,他们的一大改动就是又分土地了,打了好多年仗了,有很多地了,可以平分土地了,但到了几十年以后又维持不下去了,然后重新进入交易系统。宋的时候可能是最后一次尝试。
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些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建国的时候财产均分,大家觉得我们终于达到了消除了贫富分化的理想社会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过上一段时间总还是回到老样子,这可能就意味着有某些更深层次的规律,是超越于这种革命家的美好愿景的,很可能乌托邦并不存在。不是说遭到了打压,而是说乌托邦从本质上理论上就不存在。
现实中,哪怕任何一个国家都仍然有矛盾,经济学理论里面也有没办法克服的固有的矛盾,这就意味着,建立一个完美的人间天堂的理想可能是不存在的。可能没有一个根本的办法,把现在人世间的所有问题都解决。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没办法把过去200年中激励很多人的那种革命浪漫主义作为人生意义的来源。很多人为了停止战争浴血奋斗,失去生命,但是世间不会一直和平,到后来还是陷入新的战争。这就要去问,如果乌托邦是不存在的,那么以此为人生意义来源是不是也是虚无的,为了一种不存在的未来牺牲也是无理由的。
这是五种人生意义的来源,但最后我们发现都很脆弱。如果又不信神,又觉得传宗接代太传统,瞬时体验不够永恒,然后又做不了那些伟大的思想家,人世间还不存在乌托邦,那么人生意义到底从哪来?于是我们的生命义务就慢慢呈现出来:我们需要在理想崩塌的废墟上寻找答案,要回答:如果既没有彼岸天堂,也没有此岸天堂,那么人生意义从何而来?
第六种来源:人的领域
这个时候,就来到我想说的第六个领域:人的领域。我重新寻找阅读的力量,文学和哲学阅读。
我给大家读这么一小段话:
他与所有这个世界上伟大的生命一样,愿意用自己的枝叶去覆盖那庞大的水平线,人与其他所有生命的区别在于,他的责任感。在于他面对并非缘起于他的苦难时所表现出的羞愧,当同伴取得胜利时,他所体会到的骄傲。
这一段话来自于我特别喜欢的一个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风沙星辰》。圣.埃克苏佩里是《小王子》的作者,《风沙星辰》我比《小王子》还要喜欢,经常读。在这本书里,他用非常朴素的语言写了一个飞行员的生活,他们当时的生活就是去从法国到非洲去运送邮件,当时法国在非洲占领了很多地方,他写了他的飞行,写了他和一些飞行员战友之间的故事。
这本书写的是人与大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人之为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很本质的东西,像这里面说的责任,他说人与其它生命的区别在于他的责任感,在于他面对并非缘起于他的苦难时所表现出的羞愧,这是什么意思?就是人看到一个地方的灾祸,不是他导致的灾祸,可是他看到那些人受苦,心里仍然会感到难受,会有一种内疚之情和同情之心。这其实是人和其它生命的区别。
我再分享一段哲学阅读,来自于加缪。
人生的荒谬在于,滚上山的石头总会落下来,可是你必须相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这个是说,我们尝试建立理想的人间秩序,可是过不了多长时间一切会回归原样,可能为了一件事情奋斗了很久,但是你消除一个恶,又会有新的恶产生,不公正也是一直会存在的,就像石头,你把它一次次推上山,它一次次滚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不断的滚石头、不断的掉下来,那这个意义在哪里?意义就在于滚石头这个过程,加缪说,必须必须相信西斯弗斯是幸福的,就是他既不寄望于一个彼岸天堂,也不寄望于一个此岸天堂,他知道没有天堂、石头总是会落下来,可是他仍然滚这个石头,并为之感到幸福。
这个幸福是从哪来的?这就是存在主义哲学。存在主义提出人的荒谬,其实并不是说人是荒唐的,而是说人没有预先给你写好的崇高意义。在神学传统里面会认为人是有预先写好的命运,但是其实没有。没有崇高天命,在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中你也找不到崇高的源头,但是你仍然要相信在人的存在中有意义存在。
加缪还说,
在这以后,孩子们总会不公正的死去,即使再完美的社会中也是如此,人竭尽全力只能设法在算术级数上缩小世界的痛苦,但是非正义和痛苦还将继续,卡拉马佐夫的为什么还将继续回响。艺术和反叛,只会与世界上最后一个人一起死亡。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没办法寄望于达到什么状态,人生就完美了,永远都没有。可能就需要在永无止境的过程中,得到我们想要坚持的信念。
加缪写到了两种信仰,对神的信仰和对历史的信仰。
什么是对历史的信仰?就是前面我说的那种乌托邦信仰。当一些革命家把乌托邦信仰加于每个人身上的时候,他们会说为了遥远的这个乌托邦,我们可以承受现在的死亡、现在的杀戮、现在的不公平、现在的不完美,因为我们要达到那个遥远的未来。可是加缪说,这是空洞的,是非正义的。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空洞的土地,牺牲现在。他的选择是与被欺侮的人站在一起,与真正被历史遗忘的人站在一起。正义不在远方的国度,正义在人的心里。
在思想的正午,反叛者拒绝神明以承担共同的斗争和命运。我们将选择伊塔克、忠实的土地、勇敢而简朴的思想、清晰的行动以及明晓事理的人的慷慨大度。在光亮中,世界始终是我们最初和最后的爱。我们的弟兄们和我们在同一天空下呼吸,正义是活生生的。于是帮助生活和死亡的奇特快乐产生了,从此我们拒绝把它推向以后。
从这样的阅读中,我自己获得了什么?加缪的这篇文章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力量的来源,因为他非常非常坦率地正视到我前面所说的困扰,就是人生意义的很多来源,不管是宗教来源,还是非宗教来源,在某种程度上都不再成立。那么什么是真正的信念?他的回答是,信念是对这个世界朴素的爱,是与内心的良心和正义一直在一起,与真正的人的生命在一起,去选择大地,去选择内心的自由。
在荒谬的人世间,从内心获得意义。
这些阅读发生在我读研究生到博士期间。总体来讲,我自己到读博士的最后阶段,就开始越来越明确我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我博士毕业之后就加入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基金会里面,我们一直都在做社会研究和贫困儿童的项目。现在我自己又发起了童行计划,希望做一些更加专业的教育内容,也是给留守儿童的教育支持。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跟父母长在一起,没有亲密的关心跟爱护的话,那他们长大人生中会缺失很重要的一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试图多少的弥补一下现实中的问题,我们能做的非常少,但是当你有信念在心里的时候,你会知道,哪怕是把石头送到山上再落下来,这个事情也值得做的。他们就在那里,你不可能无视。这是我们和大地的连接,与自己内心的连接。
我自己会觉得,在任何一个领域的阅读其实都是必要的,所有领域的阅读都能相互映照。如果不曾有科学、文学、哲学和社会学方面的阅读,我其实现在在生活中很多时候会更加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是我现在能感觉到生活的力量,这个就是文字所给予一个人、其它东西所不能给予的东西。
2018年8月30日星期四
郝景芳:在通识阅读中,寻找人生意义 (2018-01-02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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